满族等民族萨满文化的动物崇拜
(大麦地岩画——动物)
编者注:王松林、田佳训提供的《萨满文化和中华文明》,原文比较长,所以我们分为几个专题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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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崇拜——原始氏族生存意识的反映
北方原始氏族社会的渔猎时代,大自然给予人类的恩泽和威慑,直接关系到生产、生活及生存,具有难以抗拒的力量。野兽飞禽出没的崇山峻岭、茂密林海、湖泽水滨,是北方先民世代生息的地方。鱼兽禽类的肉蛋皮毛,成为先民基本的衣食之源。同时,由于狩猎工具简陋,人们经常遭受到猛兽的袭击,面临着生死威胁。自然生态环境及经济生产、生活方式决定了北方先现对于动物的依赖、畏惧关系,从而导致了奇异的动物崇拜。在远古时代,动物曾是人类灵魂的化身。人与动物、神话与宗教信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北方民族历史文化的神秘影像。
鸟类灵禽崇拜观念在北方民族原始文化信仰中占有突出重要的地位。山林水滨自然生态环境,使初民与鸟类产生了密切的关系。鸟类所特有的灵性使人们崇拜敬仰并赋予神化。鸟有凌空的双翼,翱翔于天地之间。因此,人们认为鸟类可以到神界飞游,为超凡之物,具有通贯天地的神力。在黑龙江沿岸部落和满族人中间,同鸟有关的宗教观念种类繁多。认为鸟是万物之灵,神鸟在生出所有灵魂之前,便已栖息于宇宙树上?!?#28385;族萨满即乘鸟从大地飞往仙境,再从那里飞回大地”。在满族诸姓氏中世代传承着许多鸟神创世造人的神话。在满族太阳河神话中,神鸟是太阳河的精灵,具有赋予宇宙主神以生命和神力的巨大能量。当天母神阿布卡赫赫与恶神耶鲁里争夺宇宙统治权时,天母神战败昏倒于太阳河边,居住于太阳河边一棵高大神树上的“昆哲勒”神鸟,救活了女天神,并以自己的七彩羽毛为女天神编织了神羽战裙,使女天神成为金光闪闪、永生永胜的宇宙大神。在《天宫大战》中,讲述了神鸟创世的神话:天地初开的时候,没有日、月、星、辰,黑暗无光。天母同恶魔打赌,看谁有能耐找到光明,看到天是什么颜色,地是什么颜色。耶鲁里凭着九个魔头上的眼睛,在暗夜的冰块上找到了白冰。于是恶魔把冰山搬来,用冰山照亮宇宙,结果万物冻僵。当阿布卡赫赫苦无良策时,一只天鸟飞来,将天母神背上天去,用尖嘴把天啄个洞,又啄个洞,一连啄出千千万万个洞,从此出现了日月星光,才有了光明温暖。在《白云格格》神活中,大地到处是大洪水,人类漂泊水面无法生存,是喜鹊通报白云天女,从天帝神宫中盗出神壤拯救了万物生灵,因此古代先民把喜鹊视为恩神。满族族源神话中有一则“恩都乌勒胡玛”:相传亘古时期,天神从笼子里放出心爱的五支彩色斑斓的野雉,降临世间化为五个女人,五女出嫁才有了赫哲人、索伦人、鄂伦春人、满洲人和蒙古人。意味深长的是,这个神话透露出,相邻的北方民族都是同出一源的兄弟姐妹,凸显出华夏民族的亲和力与凝聚力。
在阿尔泰语系北方民族中,都有浓厚的灵禽崇拜习俗与神话。鹰、鹏、鹄、鸠、天鹅、鹤、燕、喜鹊、乌鸦、杜鹃、黄鹂、布谷鸟,鸟类们成为萨满神坛的祭祀对象,甚至成为许多原始氏族的图腾祖先。先民认为,鸟是飞翔的精灵,是宇宙之光的象征。这些圣鸟又是宇宙开辟神、人类和人类文化的创造者、文化英雄。
其中,鹰崇拜在鸟类灵禽崇拜中极具代表性。在满—通古斯语诸民族的萨满信仰中,“鹰神”被尊为诸动物神之首神,即称之为“首鹰”。在西伯利亚一带和黑龙江流域诸民族的萨满法器和服饰中,常出现鹰神符号。其中有些图形虽有所变化,但大致都突出夸张鹰的锐眼、利嘴、巨膀、利爪和尾舵,表现出鹰神叱咤风云、顶天立地的雄姿。在萨满教星象图中,由无数个闪耀的星星组合成一个硕大的鹰神形象,鹰神星具有巨大的威力,翅膀一扇动,便会引起天翻地覆的变化,满语称之为“达拉代敏”。鹰在语言中,常被喻为英雄的形象。在诸多萨满神谕中赞颂鹰的神奇伟力,如有神谕赞道:“你的左翅膀遮住了太阳,你的右翅膀遮住了月亮,你的后尾巴遮住了万星,你举世无双的神力,使瘟魔鬼邪逃循,庇佑我们尼玛察人,岁岁平安?!?br/>
满族先民认为鹰是民族性格的本质的特征,是正义力量的象征,“鹰是满族萨满的直系亲属,萨满是鹰的后裔?!?#22240;为萨满能像鹰一样翱翔太空,有通贯天地的神力。东海女真的后裔满族富察氏、尼玛查氏、瓜尔佳氏、刁洛氏、伊尔根觉罗氏、爱新觉罗氏等,均采用鹰旗为标识,保留着原始的图腾信仰和氏族标识。萨满的装束摹仿飞鸟的样子,服装的衣袖和前胸佩带的长飘带象征飞鸟的翅膀,后边的长带子是飞鸟尾巴的象征。阿依努人以鹰为民族的始祖、民族的拯救者、圣鸟,称之为“特里雅索古兹卜”。雅库特人视鹰为“天神霍姆波伦·霍托伊之子、群鸟之王”,鹰神给人间带来火种,是本民族的保护神。赫哲人对鹰无比崇拜,在伊玛堪口碑传承中经常出现的“阔力”, 赫哲语的意思是“神鹰”,被誉为萨满神灵的使者,变换形体,追魂降魔,解危救难,并能超死回生。据传说,门古成吉思汗家族最早信仰即是白鹰图腾,也就是现今仍立在蒙古敖包神杆上的名叫“噶鲁秋”的图腾神鸟,这表明了八世纪前繁衍生存在额尔古纳河流域山林蒙古先民鹰鸟图腾的史实。
那乃人有一则天鹅的故事:“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世界上那时只有三个人和三只能够潜水的天鹅。一天,人派天鹅潜水为大地捞取河底的沙石,天鹅潜入水中,在水下呆了七天七夜,浮出水面后,它们看到,大地象地毯一样开满了鲜花,黑龙江江中到处是鱼儿嬉戏。这时,三个人一起做成一个男人,取名卡多;然后,又做了一个女人,取名朱尔丘。后来,男人和女人生下一个姑娘,取名马米尔吉,其族人不断生息繁衍,从此占据了自己的家园黑龙江江畔?!?#36825;是一则记述天鹅创造大地的故事。布里雅特蒙古霍力氏族也有天鹅的族源神话:天鹅是大萨满,她有沟通天地的神力,又是霍力氏族的始祖高祺。古代突厥语系的哈萨克人也崇拜天鹅。学界认为,天鹅崇拜具有世界性,“在全世界范围内,民间传诵天鹅羽衣故事不下600多种,在历史上延续了大约将近2000年。但是,直到如今,还只有中国北方民族在灵禽崇拜的白天鹅传说中,将其同萨满原始宗教信仰结合起来?!?#32780;这又正是古代东北亚、北亚地域文化的一个特点。此外,蒙古族古代鸟图腾部落有“柳树妈妈,猫头鹰父亲”。布利雅特蒙古人祭祀语中有“源于仙鹤,属桦树”的神词,民间文学有仙鹤图腾的传说。古代朝鲜民族亦崇拜仙鹤。满族先世女真人认为“灵鹊”是创世的神禽?!?#20044;鸦”更是倍受崇拜,因反哺其母,亦被称为“慈鸟”。在古代“野人女真”栖居的广阔疆域,以乌鸦为图腾的古族众多。满族先民把乌鸦和神鹊同视为天神的使者,祀天之时,附祭乌鸦、神鹊,正是希翼借助的神力,将虔诚的祝愿通达天神。
古代鄂温克各氏族除巴尔虎旗以外,多以鸟类为图腾。那乌那基尔氏族的图腾是一种脖子长、身子细、灰色的“奥腾”鸟(水鸟);靠闹克特氏族的图腾是“韩卡流特”鸟;那妹他氏族的图腾是“鸟鲁嗄斯(鸟)”;西拉那妹他氏族的图腾是一种身子黑、头顶白的鸟;造鲁套特氏族酌图腾是鹰;我乌特巴亚基尔氏族的图腾是天鹅。当本氏族的图腾鸟飞过上空时,族人中正在挤牛奶的妇女,要向天空挥洒牛奶,表示对图腾的尊崇和敬意。黑龙江下游的那乃人神话中,直接称创造天地的水禽为远古祖先。赫哲族住房西墙外立有托罗神杆,上面供有木头刻的神鸟。西伯利亚的埃文克人认为神鸟力大无比,在萨满神服的背部和胸部用红颜料画着一些动物和鸟的图案。图案中的鸟有两个头,分别朝向相反的两侧。据说,这只鸟表示的是与雅库特人的神鸟“奥克索”相对应的双头神鸟“德吉百吉宁”。透过双头鸟的脸,萨满可以看到呆在温暖的南海并帮助他们为族人治病的法力无比的神。这只神鸟还给萨满以克服旅途中所有障碍的力量,并把她送到最遥远的神那里。飞行时,鸟把萨满驮在自己背上,“像抓住一粒尘屑般抓起他,带着她在雾和旋风中飞速疾驰,使她既不能思考,也不能推测?!?#23601;是这个神,据说通过萨满的嘴,发出一切咒语和祝词。
鸟类灵禽崇拜反映了北方先民栖息环境与渔猎生产的特征,同时也反映了人们对宇宙天穹的无限膜拜观念。人们认为鸟类可以到高天神界飞游,具有通天神力,而视为神圣吉祥的象征。鸟类对渔猎生产的发展极有助益,在生产力低下的原始人类观念中便自然地将鸟敬畏为神了。所以说,“一个部落或民族生活于其中的特定自然条件和自然产物,都被搬进了他的宗教里”(引自《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主义史论丛》)。
虎是山中之主,百兽之王。满—通吉斯民族在狩猎生产中经常与虎打交道,因而对凶猛的老虎产生了一种神秘感。虎的威武凶猛令人敬畏,人们视其为“神”而崇祀。黑龙江沿岸萨卡奇一一阿梁村岩画,有一幅非常逼真的虎像,反映了古代民族对虎的崇拜。
满—通古斯语族供祭的“山神”即是“虎神”。原始先民认为,山里所有的飞禽走兽及其它财富都由“山神爷”掌管,所有的猎物都是它赐予人的,因而,对虎崇敬之极。每当打猎前,都要向“山神爷”供祭磕头,祈求打猎丰收。在行猎中,有许多敬虎规矩,绝不可违犯。赫哲族猎户每到一处新猎场,带队的劳德玛发(把头)都要竖起雷火烧剩的木棍,率领全体猎人跪求山神爷说:“保佑我们打围顺顺当当,多打猎物,年轻人如有说咸道淡的,山神爷要多担当些?!?#22312;山中遇到锯剩的大树桩子,猎人不能坐,因为大树桩子是“山神爷老把头”坐的。据讲,古时候赫哲人看见虎的足迹,要马上避开;在狩猎中偶然遇见被虎咬伤或追捕的野兽,碰也不能碰,还要对远去的老虎说:“这只野兽是你的,不是我的。”赫哲族中的阿克坚克氏族,认为自己是虎的后代,把虎作为祖先崇祀。如果其他氏族无意中打死了虎,必须到阿克坚克氏族居住地,得拿着赎罪供物到阿克坚克氏族居住的村子去,举行赎罪仪式。仪式过程是:由长者用木头块做一只小船,放上半瓶酒和一些肉、鱼干及小米等供品,所有参加赎罪仪式的人来到氏族树下,一起磕头,由年长者说:“老爷子,请不要生气!他打死你的孩子是出于无意,请你同我们一起唱吧,吃吧,把已过去的事都忘掉吧!”然后,把装着供品的小木船挂到树上,全体返回村里,摆开酒宴。酒宴上,受罚的人滴酒不能入口。其他人尽情吃喝,宴会可以持续一到两天,有时甚至持续整整一周,直到把罪人交的全部供品吃光、喝光(引自黄任远《满—通古斯语族民族有关熊、虎、鹿神话比较研究》一文)。
鄂伦春氏族认为虎与自己的祖先有着血缘亲族关系而予以崇拜。鄂伦春人对虎不敢直呼其名,而称为“乌塔气”或“长尾巴”等?!?#20044;塔气”是鄂伦春语“太爷”之意,足见其族人对虎的崇拜之深。黑龙江下游两岸的那乃人,也认为虎与祖先有血亲关系。在女萨满音喀的绘画图中,表现了神与她自己的内容。其中,绘制了她与虎丈夫及两个虎崽子女的图事。从图中可以看出,她认为她与之通婚并生了两个虎崽子女的那只虎是她最亲近的助手。另外,图中还有熊、雪豹、狗、野猪等,也是她的助手。乌德赫人也视虎为图腾动物。还有奥罗奇人崇拜虎神“杜萨艾哲尼”,认为它是泰加林中所有动物的神。据民间传说,虎能给人送来野兽或为人治病,因此,奥罗奇人每当出发狩猎之前,总要向虎神祈祷。乌尔奇人的乌孜亚利氏族,把虎看作是他们的保护神。埃文克人、埃文人、湟吉达尔人、那乃人、乌尔奇人、乌德赫人、奥罗奇人的萨满神服上都饰有虎像,显示出虎神的崇高地位。鄂温克人也崇拜虎神,他们常跳的狩猎舞即是跳“虎舞”。朝鲜族崇虎,也有挂虎像、跳虎舞习俗。
满族萨满祭祀中,虎神名称有多种,被尊为主要神灵崇祀。如“飞虎神”、“母卧虎神”、“公坐虎神”、“金虎神”、“大黑虎神”、“斑斓虎神”等。在祭虎神时,面对虎神附体的萨满,裁力(侍神人)朗声赞颂:“你是威武盖世的神祗,百兽之长。你像一股金风扫荡长谷,百花摇曳,新房落土,群峰呼啸。你的伟力,将庇佑我阖族连年安康,人畜两旺?!?#33832;满在跳虎神时,以生动逼真、维妙维肖的动作,模仿展现了各种虎神的凶猛英姿。如“飞虎神”来了,上树,呼啸,腾跃,穿行于树木之间,八面威风。“母卧虎神”则格外喜欢抓虎崽子,喂虎崽子,与虎崽嬉戏。从祭虎神的神词、神舞中,充分显露了人们对虎神崇尚膜拜的敬仰心理,同时,也表达了人们祈求虎神保佑庇护阖族安康、狩猎丰收的强烈愿望。
熊崇拜是北方山林民族的突出信仰之一。熊神,除了它的威力和保护职能外,还被敬之为祖。在鄂伦春、鄂温克、赫哲、达斡尔、朝鲜等民族中,广泛流传着人与熊联姻的传说,许多氏族有视熊为祖先的观念,对熊的称呼视为长辈。埃文人在猎到熊后,要举行祭性活动,集体聚餐吃熊肉,然后将熊骨葬于木桩上,熊的颅骨则葬于树的顶端。果尔特人把熊视为自己的“圣祖”,认为自己与熊有血缘关系,在生产或生活中遇到困难或有病灾,都要向熊神祈祷,请熊给予搭救与保护。远东地区的通古斯部族都忌称直接称呼熊,而称公熊为“爷爷”或“老人”,称母熊为“老奶奶”或“老婆婆”。
北方通古斯诸族崇熊形式比比皆是。在黑龙江下游那乃人神偶中,有木雕的熊神。在埃文克人、埃文人、那乃人、奥罗奇人、乌尔奇人的萨满神服上,都有熊的图像。尼夫赫人的绘画文字具有独特性质,他们用“印迹语言”,即熊用熊爪印迹来表现。狗也用印迹来表现。猎人的存在和行动也用脚印或滑雪板来表现。在那乃语中,“杜恩泰”一词表示“泰加林”,表示熊的“杜温蒂”一词和表示熊的庇护者的“多翁塔”一词与之相近。奥罗克人用“多奥托”一词表示在他们萨满教中以及治病时都曾起过明显作用的半熊半人的“熊神”。满族氏族对熊也无比敬崇,供熊为神。满族石娃萨满神歌中有崇祀“黑熊神”的神歌:今在七斗星前,摆案设香,乞请黑熊神,过拉林山,沿着拉林河,穿行宽阔密林,在庭院中降临。全身皂黑色,唇厚而嘴大,粗腿掌肥的黑熊神啊,山后阴处古潭里,千年修炼,万年进行,神通广大,手执三股叉,如盔甲作响,翻耍着降临了。
虎、熊崇拜反映了狩猎生产在北方先民生产生活中所占有的重要地位,亦体现出崇尚威武与勇力的民族性格。
鹿崇拜是满一通古斯语族的普遍习俗。人们视鹿为吉祥的象征,寄以美好的愿望。古代部落常以吹鹿角为氏族联络号令,鹿角拥有无上权威,是族人团结斗敌的灵物。满族唐古禄氏供奉鹿骨,相传其祖先吃鹿奶长大从而留下这支族人。满族有《抓罗妈妈》的传说,“抓罗妈妈”,汉译为“鹿奶奶”。传说中“抓罗格格”(鹿姑娘)为保护鄂多哩人和鹿群而与凶恶的乌斯人搏斗,为此她甘愿头上长出两只锐角?!?#25235;罗格格”年老后,被人们尊称“抓罗妈妈”,她在返回长白山古洞前,将双角留给了族人。每次祭祀时,萨满都要戴上这鹿角神帽,用来镇妖驱邪永保平安。用鹿骨占卜,是北方各民族崇拜鹿的明显标志。鄂伦春、鄂温克、赫哲人崇拜鹿,家中都藏有许多鹿胛骨,无论婚丧嫁娶,出门行猎,首先以鹿胛骨占卜,以求吉祥平安。鄂温克人打到野鹿后,把鹿的头盖骨、脚骨集中在一起,挂在树上风葬。赫哲族的萨满,把驯鹿看成为自己的侍从,跳神作法时随叫随到,驯鹿也能按照萨满的意图行事。鹿神系萨满头戴鹿角神帽,谓其有避邪的无上法力,又以鹿角叉数多寡分品级高下,角的叉数越多战斗力越强,因而神职的级别也越高。萨满头饰、服饰和法器都选以鹿皮制做,并饰以鹿图案。这样,萨满就成为以全鹿武装起来的神体,其凝聚着鹿之锐角的战斗除邪精神,又体现着鹿宁静温驯气质以求吉祥和平。西伯利亚的埃文基人,猎鹿后要举行安葬鹿的遗骨和眼珠的仪式。黑龙江流域的埃文克人、埃文人、那乃人、乌尔奇人、乌德赫人、奥罗克人都崇拜鹿,在萨满神具上都绘饰鹿图案。阿尔泰草原民族以鹿为神兽,把图的图像刻画于石,称之为“鹿石”。专家认为,“鹿石”与亚欧草原民族祭天、祀祖习俗都有着密切关系?!?#40575;神”和“鹿石”崇拜,反映了北方民族所处生态环境的特征,透射出这些民族在维系生存的同时,追求吉祥和平、善良美好、驱除邪恶的强烈情感与愿望。
犬崇拜,在满—通古斯先民狩猎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犬是猎民的忠实助手,是与人类和平共处的朋友,更是萨满祭坛上为天神奉献的祭品。因此,犬被先民神化而予以崇拜,被视为忠实、善良、吉祥、美好的动物神灵。
敬犬为祖,在北方渔猎民族中久有流传。如黑龙江流域的唐代考古遗址,曾出土过狗陶俑。居于当地的赫哲人(那乃人)和奥罗奇氏族皆祭祀狗神偶。在涅基达尔人的传说中讲道:“天神的助手哈达瓦养过一条狗,狗死后他取出狗的一条肋骨,由这条肋骨生出的小女孩,便是人类的祖先”。在爱斯基摩人神话中,亦长期传诵着海界女主谢德娜与狗婚配的故事。黑龙江流域自古以来居住着养狗之民,“其俗不知耕种,以捕鱼为生,其往来行猎,并皆以犬?!?#30001;此,于明清两代称养狗部族为“使犬部”。在黑龙江下游入海处附近的尼夫赫人村屯里,都畜养有数百条狗。朝鲜人李民寞在《建州闻见录》中记载:“犬则胡俗以为始祖,切不宰杀。我国人(指朝鲜人)有挟狗皮者,大恶之?!?br/>满族、赫哲族古代先民,在狩猎生产生活中与狗相依为伴,结成相互依赖的密切关系,受益于狗而心生感激、尊崇之情。两个民族都流传有“义犬救主”的故事:满族传说黄狗救汗王,即努尔哈赤;赫哲族则传说一个老猎人的猎犬为救火中主人而舍命。因此,满人、赫哲人不吃狗肉,不戴狗皮帽子。“义犬救主”的传说,源于满族、赫哲族人长期狩猎生活中与狗密切相依的关系。猎犬是狩猎中不可缺少的工具,出猎时,猎犬发现猎物、追踪猎物、捕获猎物。北方冬季冰天雪地,狗又充当了重要的运输工具,被用来拉雪橇,在雪地上奔跑如飞。在满语中有一词,意为“似马奔驰、跳跃的犬”。还有句满族谚语更表达了对狗的崇尚,谚语字面直译为“养狗沾雪,养人沾血”。雪为“白”色,血为“红”色,满族崇尚白色而贱红色。在此谚语中,“雪”象征“吉祥”,而“血”则象征“灾难”。这句谚语的深层喻义为“养狗有恩,养人无恩”,从中体现了满人对狗的特有情感。
满—通古斯语诸民族先民,都经历过漫长的渔猎采集时代,和鱼打交道的漫长岁月,产生了鱼崇拜习俗。如赫哲族在祭神祭祖时,要供鱼,尤其是供鳇鱼头和骨,以表示对神灵和祖先的崇拜和虔诚。鳇鱼大者有上千斤,是黑龙江中的“鱼皇”。乾隆皇帝曾写过一首《咏鲟鳇鱼》诗:“有目鲸而小,无鳞巨目修。鼻如矜翁载,头似戴兜鍪。一雀安能啮,半豚底用投,伯牙鼓琴处,出听集澄流?!?#28165;代赫哲人上交的贡品中,有“鲟鱼干、鳇鱼骨”,表示对皇帝的最高敬意。平时,他们请客人吃饭,习惯把鱼头让客人吃,敬鱼头习俗延续至今。在赫哲人穿的鱼皮衣裤和日用器皿上,绣有霍雕刻有与鱼有关的鱼鳞纹、鱼尾纹、波浪纹。过去用的火刀的皮袋上有“双鱼图案”,有的鱼皮衣服腰带上还系有金属或术制的小鱼。
东海女真中流传的史诗《乌布西奔妈妈》中,记载了古代“鱼祭”的隆重场面:东海窝集部举办别具特色的“鱼祭”仪式,族人用金风扬选的大黄米做成鱼形饽饽,作为祭祀的神糕。并用河边新柳的粗杆,做成有二、三人大小的鱼形神偶,神偶除了鱼翅是用洁白的天鹅羽翎做成外,全身都是用鲜嫩的柳枝、柳叶围成的。这种翠绿的鱼形神偶有跳跃形、飞腾形、潜游形、双鱼追尾形、咬尾(交配)形等,栩栩如生,气魄宏大。祭祀时,选善游水的男女青壮年钻进各种鱼形神偶里,忽动腮,忽摆尾,忽潜忽浮,如群鱼闹水。女首领用柳枝制的柳珠作佩饰,主祭的女萨满和族众都身围柳叶。儿童头戴用柳枝叶、柳皮编成的鱼形帽,有鲤鱼头形、鲸鱼头形、毛鱼头形等。江中岸上处处是鱼形神偶、鱼舞、鱼歌,整个祭祀犹如到了水底龙宫、鱼的世界。隆重的鱼祭要进行三天三夜。族人们扶老携幼,参与盛会,住在江边、海岸或水上的“威呼(小木船)”中,吃鱼虾,喝鹿血,饮江水,只有这样,神圣的鱼神“莫德喝恩都哩”,才能庇佑氏族部落人丁兴旺,鱼产丰收。
对动物神灵的崇拜并尊以极高的人格化敬称,充分体现了物质生存意识在北方诸民族历史上的重要支配力,也显现出北亚、东北亚地带自然经济的历史状貌。同时,在中华民族的史前时代,源自北方山林,以熊、罴、象、犀、虎、豹、狼、鹿、马、牛、羊、貘、狐、野猪和鹰鸟等动物为氏族图腾的古代民族或部落联盟,都曾在历史进程中书写下惊天地、泣鬼神的划时代篇章。同古人类繁衍与进步密切相关的动物形象,做为原始人类的图腾影像亦载入史册,千古传扬。
(三)动物图腾崇拜神话
满—通古斯语族萨满口头传承,留下了许多带有浓厚图腾色彩的动植物神话:
鸟图腾神话传说——满族有《神鹰》、《天鹤仙女》、《鄂多玛发》、《沙克沙恩都哩》、《多龙格格》;赫哲族有《阔力》、《天鹅姑娘》、《大雁姑娘》、《鸳鸯鸟》、《巴托力与爱赫恩》;鄂伦春有《飞龙鸟》的传说;锡伯族有《秃鹰》、《乌鸦》、《夫妻雁》、《布谷鸟》、《燕子》、《捕鱼乌》、《鹦哥的传说》,等等。
熊图腾神话传说一一赫哲族有《玛夫卡的传说》、《熊的后代》;鄂伦春族有《熊的传说》、《小伙子和黑熊》、《古落一仁》;鄂温克族有《不怕磨难的巴特尔桑》、《毛尔汗和黑熊》、《熊为什么风葬》等。
虎图腾神话传说——满族有《昂帮贝子》、《黑虎精》;赫哲族有《老虎的传说》、《绰绰》、《山神爷的传说》;鄂伦春族有《白那恰的传说》、《古善和老虎》;鄂温克族有《老虎的传说》、《老虎报恩》等。
鹿图腾神话传说一一满族有《抓罗妈妈》、《白鹿额娘》、《达布苏与梅花鹿》、《梅花鹿的传说》;赫哲族有《金鹿的传说》、《小金鹿》;鄂伦春族有《鹿的传说》、《宝鹿》等。
我国萨满学者将这些动植物神话归纳为三个明显特点的类别:
第一,人兽(禽、植物)同体。赫哲族神话传说中有一个怪兽叫乌鲁吉力,它外形像熊,一身黑毛,人立而行,头披长发,住在洞穴……显然是一个半人半兽、人兽同体的神话形象。满族神话抓罗格格是人鹿同体的形象。她是女人,头上却长有一对鹿角。另一则满族神话多龙格格是人鸟同体的形象。神话中说,清泉水,身子还是人形,可肩膀上长出了鸟翅膀。
第二,人兽(禽、植物)互变。赫哲族“伊玛堪”中,女人和阔力(神鹰)可以互变,一会儿阔力变成美女成了莫日根(英雄)的妻子,一会儿妻子又变成阔力去帮助莫日根战胜仇敌。在满族神话传说中,年轻姑娘变成了红艳艳的杜鹃花;在赫哲族神话传说中,鳌花鱼变成了美丽的姑娘,嫁给了渔郎。
第三,人兽(禽、植物)结合。赫哲族神话《熊的后代》,讲人和熊结合生了一个新的哈拉(氏族)。鄂伦春神话讲猎人巴特尔桑和母熊结合生下后代。满族神话也讲洪水之后,柳树神变成美女和一个小伙结合繁衍后代。
满—通古斯语族的动物图腾神话一般比较简短,少则几句话,多则千余字,反映出该语族先民对万物和人类起源的探索。这些神话是先人按照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创造出来的,和万物有灵原始崇拜紧密相联,是最原始的神话和古老的文化。这些神话讲述了图腾的起源,解释了图腾祭祀与禁忌的意义,是神话艺术园地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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